鸾佩诗话：桃花古道一枝鲜

    在锦官城外也有一座桃花庵，那是在一条古道旁边。桃花庵里有一位桃花仙子芸娘，白衣飘飘，真是衣冠胜雪，不染一丝尘埃。每到桃花盛开的时候，她都摆开花筵，要唱响春天，整日里山歌不断，勾得千里之外的江湖儿女，都欲一睹风采，其实更想是的那桃花仙子对自己青眼有嘉吧。

    朝露寺据说也有桃花，但那里都是一些身着僧衣的和尚，虽说独立小桥风满袖，也颇有些风姿，谁愿意去看啊？

    “江湖八宝”之一的傻宝，每天都是胡吃海塞一些傻面馒头，胡乱吃些炮打灯一类的烈酒，也想去桃花庵凑热闹，但多半是跑去桃花树下睡觉，有《塞姑》词为证——

我意痴狂醉过，露寺桃仙也躲。公子含羞笑来，也是倾城惹火。

    只等晚上的玉蟾升起，我意痴狂着，幻想着与嫦娥姑娘共渡良宵。

    他醉步不稳，这日撞上了一急匆匆行走的信陵公子，他乜斜眼问道：“你天天都匆匆干什么呢？”

    “嗨，别说了，每天都忙得屁股冒烟。”信陵公子叹了口气，然后狠狠地吸了一口烟，又吐出来，那烟圈便缓缓在空中袅娜着，发出怨气说，“三公主说我硬梆梆的，不会婉约。其实我也会婉约的嘛，你看——”说着，他掏出一薛涛小笺，递给傻宝。

    傻宝便装模作样地仔细看来，却是一首《荷叶杯》——

拟把月华击碎，沉醉，乱萤飞。小窗红烛自明晦，相对，泪低垂。

    傻宝说，“很婉约嘛!”然后恍然大悟地解释说，“那一定是让你扮女人？！走走走，我们去桃花庵看桃花仙子去，那一定够婉约，你也可学着点。”

    芸娘那时候正妖妖娆娆地唱着《春日山歌》，下面的窃窃私语议论不停，像是蝴蝶不住在花丛飞来飞去——

    “这是谁呀，柔声细语的，把村夫的回笼觉都给惊醒了。”

    “甜甜的嗓子，好好听哟。”

    “小曲挺欢快的呢，喜庆！声音甜得流得出蜜来，和杨钰莹有得一比呢！”

    把一众人都看傻了、听傻了，信陵公子沉醉其中，若有所思，回头跟傻宝说，“这就叫婉约吧？”

    傻宝说，“我听鸾佩楼的老板说过，说是女人都知道什么是婉约哎。”便随口说起了那天听来的故事——

    据说唐诗里有一种含蓄而委婉的情感。

    我以前读崔颢的《长干曲》，其中一首是：“君家何处住？妾住在横塘。停舟暂借问，或恐是同乡。”据说是很有名，我左读右读，感觉就是一简单的陌路相逢问讯，不知好在哪儿？

    也许我们现在张嘴就说爱，而且是成群结队的爱，虽然有波澜壮阔似的气势雄浑，到底感觉一种不踏实，不知啥时便会遇上狂风巨浪，自己便沉没了。在古代，确乎多了一份含蓄而委婉。

    “君家何处住？”起句一问就很突兀，一下便能把害羞如拈花的，惊得跌几个跟头，随后她自己介绍，“妾住在横塘。”切，别人又没问你呢，你急着介绍个啥劲？想表现自己的以诚相待，还是一种暗示？要是芸娘或是冰若心，只会一个劲儿问别人，而把自己裹得牢牢的，不会让别人知道自己的事儿。这问话很适合岩儿，是那种大大咧咧好像没心没肺，其实是化有相为无形。

    看别人不搭理，继续引郎入室，“停舟暂借问，或恐是同乡。”你说说看，你是哪儿的人？没准我们是老乡呢？这你总该要回答了吧？

    哈，看到这儿终于明白，这“妾”是一见钟情，找话儿跟人家套近乎呢？这真是巧妙的心思，也只有思春的女人才会有的智慧和机智。结果呢？没说。你继续猜吧。

    这“君”如果也有意思，便肯定会一拍即合，二人便去横塘深处，相对浴红衣了；如果没有意思，可能不会回答她的提问，便走了。女人知其无意，并不丢面子，只暗叹一声，“这小帅哥便宜别人了。”

   当然，也没准她不死心，还会继续找机会，这故事就更精彩了。

    信陵公子一点就透，明白了，“害羞就是回嗅折青梅，其实回嗅是假的，折青梅也是假的，心里明明喜欢人家，想多看人家一眼才是真。我也会了！”

    这信陵公子最脍炙人口的事情就是窃符救赵了，也就是说偷东西对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。回家便把如姬的衣服偷来，将自己打扮起来，俨然是舞姬窅娘的模样，便开始在莲花台试演起“回嗅折青梅”来。

    那花盗黑衣趁着月黑风高，正翻墙跃上，不意玉蟾出现，一片月光明亮，恰看见公子的舞姿，脱口称赞：“矮油，公子害羞的样子还真有些倾国倾城呢！”一时间竟看呆了。有《浣溪沙》一组为证——

其一

我意痴狂婉约填，窅娘裹足巧尖莲。倾城舞罢玉蟾偏。

花盗矮油开口赞，害羞公子见犹怜。桃花古道一枝鲜。

其二 

傻宝犹怜小妹娇，春风袅娜过溪桥。跳鱼惊看粉腮桃。

锦鲤双双为月老，梨涡浅浅乐逍遥。急回欲煮试厨刀。

其三 

柳眼偷眸已是春，轻风吹破小桃痕。芸娘歌玉想亲亲。

恰恰莺声枝上舞，真真画影水中匀。失魂多少赏花人。

    后面的事情如何，不得而知。桃花灼灼虽鲜艳，但也应该是娇气的吧，禁不得雨打风吹，多半会瓣瓣飘落如乱红。

鹧鸪天﹒乱红

一瓣深情入酒壶，独斟公子意何如？

霓裳旋转秋波媚，金步摇开花月浮。

沉香袅，篆烟书，宣云纸墨已模糊。

洞房烛剪随流水，几处胭红几点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