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山茶

红妆素裹岁寒浓，玉色娇羞和露溶。

睡鹤朦胧敛双翅，倚栏妩媚笑葱茏。

无瑕野地飘零过，满月青枝耐久供。

耿耿香魂还梦忆，曾知俗世仙子容。

红山茶

荼醾事了见茶花，零落空山便是家。

吐艳宝珠倾国色，簪巾学士过庭衙。

犹怜老树经霜瘦，堪笑娇躯躲焰赊。

不觉春归葩始盛，黛眉羞掩抱琵琶。

 

说说山茶花(一)

    一直很喜欢山茶花。

    山茶花的别名有许多，如曼陀罗树、薮春、山椿、耐冬、洋茶、海石榴、玉茗花等等。它的花期因品种不同而有所不同，从每年的十月至翌年四月间都有花开放。

    山茶花的品种很多，大约有两千种。《本草纲目》曰：“山茶花其叶类茶，又可作饮，故得名。”《花镜》载山茶花有十九个品种：玛瑙茶、鹤顶红、宝珠茶、蕉萼白宝珠、杨妃茶、正宫粉、石榴茶、一捻红、照殿红、晚山茶、南山茶等。山茶花花型多，有单瓣、半重瓣、重瓣、曲瓣、五星瓣、六角形、松壳型等。花的颜色有红、黄、白、粉，甚至白瓣红点等色。

    金庸的《天龙八部》在第十二回“从此醉”中有精彩的描写，是写段誉在曼陀山庄给王夫人讲茶花的故事。我们来欣赏一下：

    [1]他（段誉）低了头呆呆出神，只见四个婢女走入船舱，捧了四盆花出来。段誉一见，不由得精神一振。四盆都是山茶，更是颇为难得的名种。

    只听得王夫人道：“小茶，这四盆‘满月’山茶，得来不易，须得好好照料。”那叫做小茶的婢女应道：“是！”段誉听她这句话太也外行，嘿的一声冷笑。

    段誉道：“那本大白花而微有隐隐黑斑的，才叫作‘满月’，那些黑斑，便是月中的桂枝。那本白瓣上有两个橄榄核儿黑斑的，却叫作‘眼儿媚’。”王夫人喜道：“这名字取得好。”

    段誉又道：“白瓣而洒红斑的，叫作‘红妆素裹’。白瓣而有一抹绿晕、一丝红条的，叫作‘抓破美人脸’，但如红丝多了，却又不是‘抓破美人脸’了，那叫作‘倚栏娇’。夫人请想，凡是美人，自当娴静温雅，脸上偶尔抓破一条血丝，总不会自己梳装时粗鲁弄损，也不会给人抓破，只有调弄鹦鹉之时，给鸟儿抓破一条血丝，却也是情理之常。因此花瓣这抹绿晕，是非有不可的，那就是绿毛鹦哥。倘若满脸都抓破了，这美人老是与人打架，还有什么美之可言？”

    ……

　　到底有没有满月、眼儿媚、红妆素裹、抓破美人脸和倚栏娇这样娇媚的白山茶花呢？有的。

    鸳鸯蝴蝶派著名作家、园艺家周瘦鹃，在他的《花木丛中》有提到。其中的一篇文章叫“山茶花开春未归”，有这样的描述：“又有倚栏娇一种，白瓣中洒红点红丝；红妆素裹一种，白瓣洒红斑，这两种花如其名，都很可爱。……花瓣全白，花朵特大的，名无瑕玉，又有满月与睡鹤二种，也是全白大花，与无暇玉是大同小异的。”在“山茶续话”中说：“如粉红色洒红条的名槟榔，而园圃中卖花人却称之为抓破脸；其实抓破脸是白色洒红条的，宛如白脸被人抓破而出血一样，现在已看不到了。”

    眼儿媚估计是作者的大胆想像了。

    我们再欣赏一段：

　　[2]这株茶花有红有白，有紫有黄，花色极是繁富华丽，王夫人向来视作珍品，这时见段誉颇有不屑之意，登时眉头蹙起，眼中露出了杀气。段誉道：“请问夫人，此花在江南叫作什么名字？”王夫人气忿忿的道：“我们也没什么特别名称，就叫它五色茶花。”段誉微笑道：“我们大理人倒有一个名字，叫它作‘落第秀才’。”

    王夫人“呸”的一声，道：“这般难听，多半是你捏造出来的。这株花富丽堂皇，那里像个落第秀才了？”段誉道：“夫人你倒数一数看，这株花的花朵共有几种颜色。”王夫人道：“我早数过了，至少也有十五六种。”段誉道：“一共是十七种颜色。大理有一种名种茶花，叫作‘十八学士’，那是天下的极品，一株上共开十八朵花，朵朵颜色不同，红的就是全红，紫的便是全紫，决无半分混杂。而且十八朵花形状朵朵不同，各有各的妙处，开时齐开，谢时齐谢，夫人可曾见过？”王夫人怔怔的听着，摇头道：“天下竟有这种茶花！我听也没听过。”

    段誉道：“比之‘十八学士’次一等的，‘十三太保’是十三朵不同颜色的花生于一株，‘八仙过海’是八朵异色同株，‘七仙女’是七朵，‘风尘三侠’是三朵，‘二乔’是一红一白的两朵。这些茶花必须纯色，若是红中夹白，白中带紫，便是下品了。”

    段誉又道：“‘八仙过海’中必须有深紫和淡红的花各一朵，那是铁拐李和何仙姑，要是少了这两种颜色，虽然是八色异花，也不能算‘八仙过海’，那叫做‘八宝妆’，也算是名种，但比‘八仙过海’差了一级。”

    段誉又道：“再说‘风尘三侠’，也有正品和副品之分。凡是正品，三朵花中必须紫色者最大，那是虬髯客，白色者次之，那是李靖，红色者最娇艳而最小，那是红拂女。如果红花大过了紫花、白花，便属副品，身份就差得多了。”

   段誉指着那株五色花茶道：“这一种茶花，论颜色，比十八学士少了一色，偏又是驳而不纯，开起来或迟或早，花朵又有大有小。它处处东施效颦，学那十八学士，却总是不像，那不是个半瓶醋的酸丁么？因此我们叫它作‘落第秀才。’”王夫人不由得噗哧一声，笑了出来，道：“这名字起得忒也削尖酸刻薄，多半是你们读书人想出来的。”

    ……

    这真是叫人叹为观止! 周瘦鹃在“山茶续话” 说：“此外如一干而开数色花的，名十八学士，可说绝无仅有；就是开花一红、一白的二乔，也少见了。”

　　可见金庸在这段文字中，参阅了一些园艺知识而进行了丰富而细致的虚构，如落第秀才、十三太保、八仙过海、八宝妆、风尘三侠等，真是妙想天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