鸾佩词话：也炒红螺倩客尝

    秋公一首《永遇乐•红螺惊梦》，好赛是白先勇的青春版《牡丹亭》，惹得众人惊眼，议论纷纷，也好赛是茫茫雪原，忽然忽剌剌飞出一群雀儿，为这寒冷的冬天，凭添了几分春意盎然。

    俗话说，打铁要趁热。这大好的时机，做生意的鸾老板自然不会错过，于是炮制香料，也很快炒出一盘香喷喷、色艳艳的红螺来，供客官一尝新鲜。闲话少叙，且慢慢品味吧——

    题目为《红螺惊梦》。你想到的是什么？是不是很快想起了《游园惊梦》？想起了那首著名的《山桃红》：“则为你如花美眷，似水流年。是答儿闲寻遍，在幽闺自怜。转过这芍药栏前，紧靠着湖山石边。和你把领扣松、衣带宽，袖稍儿揾着牙儿苫也，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。是那处曾相见，相看俨然，早难道这好处相逢无一言？”曲中的“是答儿”是方言，就是处处的意思；“袖稍儿揾着牙儿苫也”，就是牙儿咬着衣袖，害羞、忍痛的样子。

    雀儿瞪着眼，问道，“为啥要害羞、忍痛的样子呢？”小翠一笑，手里的香罗帕一抖，颇不屑地说：“小孩子家家的，不要乱问！听鸾老板继续说。”

    鸾老板喝了一口茶，清了清嗓子，继续说。所谓“南有普陀，北有红螺。”红螺寺本是历经千年的佛教圣地，传说玉皇大帝的两位公主云游人间，喜欢这里的环境，便留下了。白天便与寺中僧人一道礼佛诵经，夜晚则化为一对斗大的红螺，宿在放生池中，并放出万道红光，将寺院和山麓笼罩在一片红霞祥云之中。她们运用自己的神力，暗中保护着寺庙和当地的百姓。

    “当然，这只是俺与度娘闲聊时，她说与我听的。”鸾老板分析道，“而且这说法有点含糊不清，环境好的地方多了去，但只有心仪的人儿住的地方，才是最美丽的罢。因此，我感觉这两公主一定是喜欢上寺里英俊漂亮的和尚了，好比是小说《佛裂》中秦幻真喜欢上佛果，便也去出家是一样一样的。”

    还有人说，那里的山形似绿螺，在夕阳中便是红螺了，仿佛佛光万道，“非云非雾亦非烟，夕吐红云焰触天。”

    秋公自云是不信佛的，但为什么要去红螺寺呢？而且写下了《永遇乐•红螺惊梦》，这颇不寻常。如果说只是随便游览，写一些无关痛痒的游记，好像与秋公平时的性格不符。好吧，我们还是从他的词里寻找一些端倪，重读一下原词——

    霞岭松烟，云窗竹影，林壑深处。晓月凝霜，晨钟警鸟，忘却来时路。禅音宕宕，香烟袅袅，竟也旧情无绪。雾蒙蒙、千年古刹，可消众生愁虑？

    长空断雁，暮云秋色，怎奈天涯倦旅。聚散皆缘，悲欢澹默，诗酒诚解语。鬓眉交白，悠游岁月，赚得余年些许。忽惊梦、螺光映榻，醒来澈悟。

    “霞岭松烟，云窗竹影，林壑深处。”

    霞岭、云窗都是指出家修行的隐居场所。云窗，也是华美的窗户，多指女子居处，元代乔吉的《扬州梦》第二折有：“柳坞花溪锦绣丛，烟户云窗闺阁中。”

    起始这一拍，便是交代环境，联系题解，我们恍然大悟，为什么秋公这个不信佛的人要去红螺寺？因为红螺寺里有修行的红螺姑娘嘛，当然，这是比喻。应该是指与秋公有旧情的女子，不知何故出家修行去了。我想，这最大的原因，无非是有情人最终未成眷属。哇，她住的地方真是乱漂亮的哎，有松烟，有竹影，都是高洁之物，住在其中的人自然不俗。真想看看，到底长啥模样呢？

    “晓月凝霜，晨钟警鸟，忘却来时路。”

    这一拍交代了时间，是清晨。天边还有一钩淡淡的月牙儿，红螺寺的晨钟敲响，惊飞了很多鸟儿，让人想起《少林寺》里的歌词来，“日出嵩山坳，晨钟惊飞鸟。”

    《少林寺》的故事，是一个牧羊女爱上了一个机灵聪明的小和尚。秋公用此故事，无非暗示我们，他与那修行的女子是有关系的。

    怕读者不明白，最后一句感叹“忘却来时路”也用暗示。宋代曾几的《三衢道中》诗云：“梅子黄时日日晴，小溪泛尽却山行。绿阴不减来时路，添得黄鹂四五声。”意思是他们的事情虽然如“梅子黄时”，就是“媒事黄了”，但他依旧想听听意中人那如黄鹂宛转的声音，听到那美妙的声音，仿佛便如入仙境一般，记不记得回去的路有什么关系呢？

    男人的心也会痛。回首来时路啊，只有那苍苍横过的翠薇，你的影子已模糊。我看不见那青春的梦，最终飘向了何处？多少年，岁月匆匆戎马生涯，依旧梦里有你的身影，伴我度过春秋寒暑。岁月匆匆朝朝又暮暮，对你的思念早长成如这古寺的参天大树。

    “禅音宕宕，香烟袅袅，竟也旧情无绪。雾蒙蒙、千年古刹，可消众生愁虑？”

    这两拍情绪明显激动了，因为处处寻不见那玉人身影，只有那香烟袅袅，听不见玉人那黄鹂宛转的声音，只有那禅音宕宕。秋公便有些六神无主了，便不禁怀疑地问道，“雾蒙蒙、千年古刹，可消众生愁虑？”

    众生，普通指迷界之有情。《杂阿含经》卷六云：“佛告罗陀，于色染着缠绵，名曰众生；于受、想、行、识染着缠绵，名曰众生。”

    也许，心中的那人已成为永远的痛，秋公只好问佛以解，不得解，便以责问的语气，怨佛不佑。

    “长空断雁，暮云秋色，怎奈天涯倦旅。聚散皆缘，悲欢澹默，诗酒诚解语。”

    无果而返，秋公倦了，累了，感觉自己像那失群的孤雁，只好以佛家“聚散皆缘”来解，缘来则聚，缘散则去，但其实聚与散都是一种缘。于是无论悲欢，都澹默处之。澹默，就是恬淡静默，《刘伶传》有：“澹默少言，不妄交游。”意思是除却巫山不是云，不愿再交游，只以诗酒为伴。说是诗酒解语，其实未必。所谓酒入愁肠愁更愁，只是用酒灌醉自己，无思无想罢了。

    “鬓眉交白，悠游岁月，赚得余年些许。”

    这是秋公对自己的劝慰之语。说是我已鬓眉雪白，就胡乱混混日子，快活一天是一天，不要再去想其它的事吧。交白，就是雪白。《庄子•渔父》里有：“有渔父者，下船而来，须眉交白。”

    “忽惊梦、螺光映榻，醒来澈悟。”

    日有所思，梦亦同趋。夜深人静的时候，忽然就上演了一出《惊梦》的折子戏，具体内容么，文章开始时已有交代，不赘述。一幅美丽的画面，极有动感。梦醒后，便神清气爽。我想，大约是红螺姑娘告诉他，让他不要有忧伤，要多为众生所想，多积功德，便可升仙，与她再续旧缘。

    秋公的陈年旧事算是被翻出来了，只是到底也没见着那姑娘是啥模样，鸾老板略略感觉有些遗憾。唉，无缘得见啊。鸾老板本是一俗人，那玉人儿是仙人，自然不是凡夫俗子可随便得见的。好在有个红螺姑娘可作参考，回头整个青螺姑娘也一样，估计很招人稀罕。

    鸾老板这样想着，站起身来，出去招呼客人去了。

    有《秋公游红螺寺》为证——

芳草留人意自闲，舞腰微抖响连环。捋须松老频斟酒，软语吴侬唤小蛮。

雀儿鸣啭兰兰醉，芳草留人意自闲。小翠低声问霜发，今宵尽兴不回还？

绿竹摇香移绿影，红螺惊梦忆红颜。推窗又见清凉月，芳草留人意自闲。

    也作一个《永遇乐》——

    花落轻痕，袖沾香气，谁惹牵处？漱玉潺潺，澄心朗朗，疏影曾心许。水湄逐梦，云裳似舞，刹那漫天红雨。落梅风，伊人斜背，月前影成双侣。

    休提往事，天涯孤旅，忆得子规烟树。燕子归时，呢喃风软，言笑惊西楚。醉翁依旧，何论雪鬓，也醉一山春去。任飞散，群鸣乱雀，嘀咕自语。

附几首近期的诗曲—— 

笼中黄雀恰嘤鸣，片叶飘零小翠惊。渐瘦黄花思暖意，添凉寒月有温情。

采香径里莺声脆，响屐廊中檀板铿。独听金鸡犹报晓，红颜白发又来征。

兰兰响屁直飞鸣，熏得雀儿斜挂惊。小棹鱼吹风摆柳，千堆雪卷浪倾情。

秃驴何故欺人甚，冷雪凝霜拔剑铿。水漫金山谁在演，频擂战鼓再重征。

山坡羊 

金鸡开唱，东方才亮。勾得小翠娇羞状。唤梅香，快簪芳。雀儿催挂红罗帐，如梦令来谁个赏？窗，白玉霜，廊，白玉堂。